有时,天寒地坼和风花雪月之间,只差了个门外与窗前。而应是选择将自己锁在窗里?还是滞留门外?抑或是处在两者之间。题记
寒假,我暂住在大理古城,标准的白族院落,三坊一照壁,三面房屋,一面是墙。我正巧住在照壁对面,每日推开窗,必能看见四个大字风花雪月。墨字映雪墙,是潇洒的行楷。
平日里也过得算是清闲,甚至静得出奇,却又恰如其分。
这大概是我与院内同住的两人都喜看书的缘故罢。三人各居一侧,同坐窗前读书,画面想来也和谐,但事实上相似却又极不相同。
住在照壁以东的,是张先生。他的窗子,是最晚打开的,总是在十点左右才见着那雕花栏被徐徐推开,不是紧接着,而是过了好一阵子,张先生打着哈欠脑袋才慢慢从窗子里露出来,望着窗前那株山茶花许久,方才慢吞吞地从书架上取下本书《了不起的盖茨比》。那书他看了好几天了,是本好书,很值得深思,只是不知张先生日复一日反反复复地,饶有兴致地读着前面几章,是沉思还是沉醉。
正值正午,即使隔着厚厚的窗,我都可以看见明晃晃的阳光穿过山茶花间的枝桠,穿过玻璃,跳跃在书中的字里行间。我脱了外套,起身出门。然而旋开门把手的同时,带着阵冷风,门外哪似窗前六月天般的景象,分明是身处室内的我上了这千里迢迢到窗前来的阳光的当。
我走到照壁西侧。那是陈三的家。是间低矮的瓦房,处在绿树掩映之中,昏暗潮湿,墙漆被剥落得凹凸不平,一切都陈腐老旧得如清未时期的书斋。屋子是很整洁的,就连那雕花窗栏木条与木条的夹缝中也寻不见一丝灰尘。屋内的布置更是显得刻板而生硬,深红的木床,浅灰的床单,木质书架,门边发黄了的油纸伞,书桌前的旧式油灯,还有椅背上油光发亮的老款西服。椅子上那个正襟危坐的人便是陈三,他正专注着读着书,并未注意到我,我正纳闷今天阳光正好,陈三为何却面临着一窗明媚无动于衷?或许是太专注都不曾察觉脚步轻悄的阳光了罢?他正低头碎碎吟诵着之乎者也,还伴着摇头晃脑,我叹着可悲,离开陈三的窗前,回头却望见扇被树影掩映的窗。
原来,是他自己封锁了自己罢了。
天气慢慢往阴走了,太阳光是收敛了许多。又是平常的一日,我照旧坐在窗前。张先生依旧在十点钟推开窗栏,不知是沉思还是沉醉地翻阅着书;陈三还是在树影后的一片阴晦中念叨着者乎今兮。倏而,狂风大作,风凶猛地拉扯着窗栏,掀起地上的泥沙,搅和着空气,这样的大风持续了很久,久得都吹来了苍山顶的雪花,雪花夹杂着庭院的山茶花瓣漫天飞舞,凭着风在空中打着旋,奇妙的景观,漫天飞雪飞花穿梭院间故穿庭院作飞花。然而我听见风猛烈撞击窗栏的声音,看着花瓣夹杂着雪花撞击着窗棂。
望之而生的寒意令我却步了。陈三想必也和我一样吧,只见他搓了搓手,锁紧了窗,还往怀里揣了个暖炉。张先生恐怕也是听见了风吹动窗栏的声响,他猛惊似地抬头,嘴微微张了张,望着满天的花瓣。接着像是未经过大脑思考般,迅而起身,旋开了门。恰似正好一般,一片夹杂着冰晶的花瓣飘落到张先生身上,他没有弹开,而是将其放入手心,走向了门外。此时陈三抬起头,带着满脸的疑惑,但马上就被嘲讽的笑给替代了。他笃定地拉起窗帘,点亮了灯。
我看着张先生,他那迷醉的神情与他看书时如出一辙,他究竟沉醉于什么?我抬头望向窗外凝思。然而眼帘里,墨字映雪墙,风花雪月四个大字在此刻尤显得触目惊心。
已是夜晚,一整天,陈三都没有拉开窗帘,是觉得窗外太寒冷外出赏景简直痴人说梦罢?于是乎,索性拉帘点灯,把自己锁在了窗子里。
一整天,张先生都没有归屋,是觉得风花雪月太美好已无暇读书罢?于是乎,索性滞留门外,任由桌前的书孤寂地摊开。
而我,犹豫了一整天,终究推开了门,蓦然觉醒,门外之景哪似窗前那样天寒地坼,虽风狂,但气温并不冻人。门外风吹花,雪映月,美得像诗句。原来,眼前的窗前却不总是亲身所处的门外啊!
于风花雪月中的张先生见我打开了门,便招呼我出来。恰似正好一般,一片夹杂着冰晶的花瓣飘落到我身上。我向张先生摇了摇头,拾起花瓣,夹入书页里,站在门边,临着窗,继续读着未读完的书。
门外与窗前,我选择二者之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