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空开始黑得深沉,似有五指猛的将那黑压低,再压低,一扇扇窗口颤颤的亮起了光,走在灯下的人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。
天桥在这透不过气的黑中突然亮起了灯,桥上人的脚步随着灯光的亮起而慢了下来,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和桥下接连不断的喇叭声交织在一起,令人生厌。天桥上有很多小贩,一个个都揣着手,或是双手互相摩擦,双脚不停的在地上踏着,黑溜溜的眼珠观察着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,去捕捉那转瞬即逝的购买的欲望。厚厚的衣服把他们包裹得严严实实,某些摊位的小贩打开了录音机,单调的机械声重复的环绕在天桥的上空。我看了看表,指针刚好指向七点,正是家中饭菜飘香的时候。转头,几个小贩蹲了下来,拿出一个保温盒或是一次性饭盒,嚼起晚饭,晚饭很简单,无非是一些水煮青菜,炒鸡蛋而已,走过的一对母女的谈话传入了我的耳朵:
妈,今晚吃什么?
已经做好了,打个电话让你爸再热一下就好了。
小贩没有家吗?有。可他们的家甚至不能称之为家,他们的家只能靠既辛苦收入又少的劳动去维持。
天桥的接近末端蜷缩着一个小乞丐,他身上唯一干净的地方也许只有他的眼睛,他安静的看着地面,与旁边的喧闹格格不入,小乞丐的面前零零散散的堆着些别人投放的小额钱币。
猛的刮了一阵风,天桥花坛里的枯枝枯叶吱吱呀呀的吵了起来,旁边的小贩裹紧了身上的衣服,小乞丐缩了缩身子,往墙壁那再靠了靠,裸露在外的脚趾头往脚心缩着,手紧紧抓着衣角,或者说是布角。脚步声在他的面前接连不断的响着,握成拳头的手微微伸开了一点,长指甲轻轻抠着泥土,向在给它投掷钱币的人轻轻说一句谢谢。整个世界在他的面前似乎都变得安静了下来。
他的眼中有些咸咸的渴望。
乞丐没有家吗?不,他有。这茫茫世界就是他的家,但他也没有家,因为没有人会在屋子中做好了饭菜,为他点亮一盏灯。
我继续往前走,因为前面有我熟悉的身影。
有家真好,我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