雁南飞,秋风遂,落叶坠,花自零。一切都随时间缓缓流尽,唯有阵阵墨香萦绕,独忆老人笑声荡漾。
曾几何时,江南夜色下的小桥屋檐,仍住着我年近六旬的婆婆,佝偻的身子,像一棵苍老的槐树,摇摇欲坠。时常,她倚靠在墙边的树下,望着残阳的余晖渐渐散尽,无奈笑笑,垂头,感伤地流泪。
记忆在轮回,风散尽了曾经的美好,记忆涌上心头。依稀记得,老人用她粗糙的双手抚摸我长长乌黑的发际,用她明亮的双眸静望我笔尖藏着的执着。
每一次纸窗发白,我都会沿着那熟悉的小径,穿越那熟悉的小桥,倾听那熟悉的流水,奔向那熟悉的庭院,寻找那熟悉的身影。
老人底蕴深厚,博古通今,更是写得一手好字,那字如其人,清秀端庄,骨气洞达。老人经常在烈日下替我铺好宣纸,磨好黑墨,教我写字。而我却是那样任性与不驯,任饱蘸墨水的毛笔在纸间信笔涂鸦,溅起斑斑点点的黑痕。几次三番后,她似乎生气了,拿起笔敲我的手,我下意识的呜咽了,可老人的眉宇间依旧是严厉,有一丝不可侵犯的威严。我妥协了。老人执起我的手,毛笔在宣纸间如游龙一般游荡,墨黑的字体显得庄严,神圣。从描摹,到临写,背临,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。可她一放下我的手,我紧握着的笔颤抖着,字体变得歪歪扭扭。我似乎气馁了。婆婆笑笑,给我讲了许多故事,从铁杵磨成针,到王羲之入木三分,从匡衡凿壁偷光,到屈原洞中苦读我眸中多了几分坚毅,磨墨执笔,挥洒如云。赤阳当空,我的汗水沿额而下,婆婆欣慰笑笑。时光荏苒,我的字也渐渐有骨有筋,笔触,有墨香在回荡。
数年,弹指一挥间,如今她辞世已久。老屋和小桥流水也早已人去楼空,物是人非。
骄阳似火,我在旧时屋檐下席地而坐,却下起了滂沱大雨,什么炽热的晶莹的水珠落满衣襟,浸湿了院落深处一张张白净的宣纸,渲染出一层层涟漪,散发出浓浓的墨香,是雨滴,汗水,还是泪珠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