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踏出那扇散发着陈年腐味的朱红大门时,左手的袖尖轻轻拂过那朱漆已然脱落了的大门,激起千万粒的细小尘埃。
他是要走了。
滚滚滚!身后传来一阵催促的声音,刺耳的盘旋在他的耳边。
他快走了两步,转过身去便看到那声音的主人的脸带着伤疤而显得更加凶恶。
他是认识他的。在他还是这朱门了的主人的时候,那男人便天天来找他,一口一个大人地露出谄媚的嘴脸。可现在,他已不是那朱门宅第的主人了,看见的便只是这渐渐缩小,最后藏进门后的一小撮胡子而已了。
真的要离开了,从此便不再回来。他想着抬起了左手轻轻弹去染上去的那一小片尘埃。转身,把那朱门甩在了身后。
少无适俗韵,性本爱丘山他仰着头,无所谓惧地大声叫喊,误落尘网中,一去三十年。这样的感叹间,竟没发觉自己的嘴角早已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,慢慢定格。
当他踏上那青石小路,当他闻到那熟悉的花香,当他看到那林中盘旋而上的炊烟,他便愉快得像孩童一般的疯癫,又跳又蹦地跑进了花田,开心地唱起了年幼时的歌谣。
也许是明晃晃的天空特别容易催眠,也许是困倦来得比平时都要早,总之他一躺进着花田的软床,就进入了一个冗长的梦境。
醒来时已是暮色四合。
他匆匆地往家里赶,想要把刚刚梦到的景象描绘下来。他走后,便留下了那一大片似血的夕阳。
少无适俗韵,性本爱丘山。误落尘网中,一去三十年。羁鸟恋旧林,池鱼思故渊。开荒南野际,守拙归园田。方摘十余亩,草屋八九间。榆柳荫后檐,桃李罗堂前。暧暧远人村,依依墟里烟。狗吠深巷中,鸡鸣桑树颠。户庭无尘杂,虚室有余闲。久在樊笼里,复得返自然。
妻看到了案上的诗,忙问他:这诗叫什么名字?
他看着他的妻答道:归园田居。
妻听了落下一串清泪,化开了有他落款的地方,墨迹一圈一圈地扩散开去。
那是后世的人们都熟悉的名字。他叫,陶渊明。